第(2/3)页 王笑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。 “所以呢?” “我们的将士,不同于别的将士。” 王笑叹道:“希望他们不会变坏吧。” “以前晋王练精兵、分田地、变法、开海……这些我多有不理解,今日却明白,这些是保证我们的军纪严明,战无不克的前提。晋王果然考虑得长远。” “你战后复盘想到的?”王笑道:“不是我考虑得长远,而是这些是正循环。经济、政治、战争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。” 秦山河苦笑道:“我复盘了几遍,发现不是我打仗的能力胜过孟世威。是我们从兵员、补给、军律……各方面都远胜于他。” “有些感慨?” “有些疑惑。” 王笑站起身来,拿布擦了脸上的细汗,道:“你同情孟世威父子?” “不是同情。”秦山河道:“我是觉得,我和孟世威一样。 以前在辽东,我每一次打仗都输给建虏,那时候,我总是败给皇太极、多尔衮,一上战场就觉得耻辱。 拼死打仗只会受到朝廷的苛责,反而是那些只会推诿的文官不停加官进爵。那仗打得让人透不过气。最后,我干脆投降了……” 秦山河说着,沉默了好久,又道:“当时我如果死在沈阳。叛国、弑父……我这一辈子的恶行,比孟世威还要恶上百倍。” 王笑看得出秦山河不太高兴。 江南这仗怎么打都不怎么让人高兴,他在孟世威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,在这乱世之中挣扎却无能为力。 秦山河又低声道:“晋王带我离开辽东,托付信任。但我这些天一直在想,我何德何能得到赎罪的机会……” “我怕的不是孟世威坏,而是他坏的理所当然。”王笑道。 “坏的理所当然?” “嗯,一个人这样,那是这个人坏。所有的军头都是这样,那就是制度的崩坏了。” 王笑伸手在秦山河肩上拍了拍,又道:“不过,你和他不一样,你不觉得作恶是理所当然。” “晋王……” “嗯?” “我来是想说……我虽年长你一倍,但视你为再生父母。” “别矫情。”王笑找了个酒囊丢过去,道:“我还以为你是来怪我不完全放权给你、还跑过来督战。” “断不敢做此想。我是罪人,没办法独自统率大军南征。这也是今夜我想对晋王说的。接下来征伐江南,是否换别人挂帅?” “什么罪人不罪人的,你不必考虑。”王笑道:“江南这一仗,我本来想过就交给你指挥,我就不来了。之所以我亲自来,确实是因为不放心。但不是不放心你。” “我不明白。” “怎么说呢……我们这个楚朝病了。 现在回过头想,皇太极、多尔衮也没什么厉害的,如果不是我们这个楚朝出了太多问题,我们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剿灭他们。 前些年我们打建虏,看到的是凶狠;打反贼流寇,看到的是贫穷;如今打江南,是腐朽。 而这个腐朽不仅是江南的问题,它是我们整个楚朝的问题,南方呈现的只是更典型一些……” 王笑说着说着又停下来,缓缓道:“这辈子我也是第一次到长江边,还没去过更南的地方,有些事还说不清楚。 就说我目前看到的吧,江北四镇和孟世威这样的军阀,就代表着我们楚朝的一种病。忠君报国不得好死,虐民怯战反而大富大贵。 还有孟不拙船上那个被软禁的……叫什么来着,元季通。九江总督嘛,看起来忠君体国、体恤百姓。 就是这个元季通,苦求孟世威不要屠戮九江百姓。 但也就是他,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?他说‘齐王周衍是先帝庶子,隆昌皇帝才是先帝嫡孙’。 在我眼里,这重要吗?皇帝都被我换成木头了。 可这在元季通眼里,这是天大的事,是正统,是国体。他要揪着这个问题和我争到天荒地老。 这人要是在我们朝中有点权,又要和我内斗不休了。 我们多得就这样的大儒,元季通还算好的,南京城里,比他蠢比他坏的比比皆是。 就这样的大儒指挥着这样的军阀,当然打不过多尔衮,换任何一个垃圾打过来,他们都打不过。 我们打败多尔衮之后,军中许多将领就松懈了。秦玄策天天推牌九,人都胖了一圈。但他们不明白,我从来没把多尔衮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对手。 更重要的是,我们自己的顽疾、病根还在江南,还没治好。 总有人拼了命地想去当军头、文儒、老爷……想当人上人,然后呢,附在家国身上吸血。 身上长满了吸血虫,还死命护着它们吸血,这不是病是什么? 不治这个顽疾,你且看,等个两三百年,还会出现和如今一样的情况。军头、文儒、老爷们又再次粉墨登场,上演一出又一出一模一样的闹剧。 军头们到处搜刮,外寇来了也不抵抗,摇身一变成就成了伪军;文儒们粉饰太平,内斗不休;老爷们继续压榨平民,推动这个恶性循环……” 有太多的话埋在心里,王笑也不知怎么说。 他重生而来,眼看着这南楚,仿佛觉得看到了一群和近代史上一模一样的人,军阀、买办、地主、汉奸…… 他不想学清军传檄而定,用愚昧和禁锢把腐朽遮盖起来。 像是在腐肉外面结一个痂。 说到最后,王笑郑重地看向秦山河,道:“打仗的事我交给你。而我来,是来治病的。我们已经到了长江边上,渡过它就能看到南边烂成了什么样子。 然后,我们来把楚朝的伤口撕开,把里面的烂掉的肉一点一点刮下来……” ~~ 南京。 “王笑已经到长江边上了。”马超然长叹了一声,显得有些颓然,又道:“我本来以为北楚打来,东边的压力会更大。没想到啊,孟世威这一造反,西边拱手让人,长江上游这么快就失守。这仗还怎么打?” 马叔睦还是显得很平静,道:“最可虑者,王笑亲自到安庆了。” 第(2/3)页